风去追云,云乘风(风去云来)
时常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在湖边看见的一棵枯树,它失去了灵魂,只剩干瘪的躯体,没落在了湖岸的滩涂上。
季节的缘故,湖岸离湖水远了,大片的滩涂裸露出,那污黑的泥土上,凌乱着诸多的杂物。风吹过,阳光照过,脚踩在上面,松软而结实,我自然就有了一种陷落,但接着就有一种莫名而来的眩晕,弄得我有些诚惶诚恐,不知所云。
那天我不知走了多久,才在泥土上一棵倒下且枯死的树前停住。树并不是棵老树,树干也不粗,大约死前正值树的壮年。看它丰厚的根部早已被水冲刷出,露出着密密的根须,每根须上都还沾着泥土,这是树根对大地的眷恋,还是大地对根的不舍,抑或是死不瞑目?我无需深究这些,再看一看树身,那皲裂的树皮早就褪尽,树身黑白混杂,折射出岁月的无情,世道的沧桑。而这枯树倒下的造型很独特,既有异乎寻常的意象,又有太过平常的事理,从不见过如此的我,一下子就喜欢了。
来看它是怎样的独特吧。先看它离根一米的枝干,不知何力使它突然弯曲,其长长的树干,又在离树稍一米的地方再次弯曲,最后树梢扎进了泥土,这样就自然的形成了一个门形。我过去,必得躬身,然而不知为何,我究竟没躬身而过,只是绕门形的枯树转了一圈。这一转,我就看见了有个蛛网结在与根相连的地方,它结的实在隐蔽和狡猾,不转还真的发现不了。顺着蛛网,我还发现了躲在一个根须下的一只黑色的小蜘蛛,它虽一动不动,却是在伺机而动。我知道,在这滩涂之上,昆虫时而出没,终究是有猎物撞网的,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。这张蛛网,应该可以网住蜘蛛的全部生活。由此推及,我们生活的世界,也存在着无穷的有形网和无穷的无形网,它们都在网着我们的全部生活。
枯树倒下造就的门形,是自然的,原始的,不矫揉造作,不仰慕浮华,有着干净,清贫和清爽的特质,我给它命名为枯树之门。也是从这时候起,就以为这门我虽不能将它搬走,但它已经扎根我的心,成为我一个人独有的了。那会儿我就以枯树之门为取景框,认知一些我需要的东西,阅尽一些在我看来是风景的风景。从它的一面看湖,湖面广阔,烟波浩渺,却不能望远。看另一面,则是山,层叠的树木,遮掩着一些沟壑的神秘和一些生灵的身影,也是不能深入。一条小河从树木的深处流出奔湖而来,清澈的河水,辉映着地理天光和世道人心。一只渔盆停泊在河岸边,像一个哲人,在静听潺潺而流的河水,而一行并不新鲜的脚印,却在岸上的沙地上往上而去,最终消失在树木之中。
当然,枯树之门所在的滩涂上,不是只有一棵枯树,而是还有一些植物。离枯树不远,就有一些枯萎的芦苇,但芦花早就飘逝了,只剩下孤独且日渐衰败的枝杆,仍在证明着自己过去的存在。另外还有些不随季节而衰微的草,它们仍然都在顽强的生长,尽管有些稀疏,有些憔悴,,有些孤独。但都还鲜活的与这棵枯树和芦杆同在,风吹草动,就疑是草的语言,是在与枯树和芦杆对话。而枯树无言,芦杆无言,草的动静也就无可奈何的滑过,等到风息,一切又归于安静……